潯陽侯一家被牽連發配邊疆。
「太子還真是忍心下手啊。」陸九均感嘆,「好歹墨堯也幫了他不少呢,何況潯陽侯還是太子妃的表親,真是一點情面不顧……」
一場鬧劇下來,安靖王損兵折將,潯陽侯徹底倒臺。
太子,手段并不拙劣啊。
「我大致清楚了,可這跟我想同謝簡道謝有什麼關系?」
陸九均:「墨堯可是因此要死了,你不恨?」
「他自作自受,我如今受了這麼大罪,我確實恨死墨堯了。」
陸九均笑容更甚:「嗯,借來的眼睛果然不一樣,不過徇安他還要過幾日才能回軍營,剛好能趕上你離開之前。
「陸某正式地同你道謝,蕭大夫。」
離開之前,陸九均嚴肅地與我抱拳相謝。
謝我救染疫將士,謝我開解謝簡。
兩日后,我在帳外看到了謝簡。
見到他我竟生出幾分赧意,倒是謝簡大方地上前同我問候:「蕭大夫,你身體可痊愈了?」
「嗯,完全好了!」
我頓了頓,真誠地說,「謝將軍,多謝你為我尋來藥引,陸參軍說你一路上跑倒了五匹馬,日夜不歇才在七日前趕回來,我真不知如何感謝。」
謝簡笑了:「別這麼說,你因我才涉入這性命危垂的險境,被想除掉長靖的歹人誤傷,這都是我應該做的。」
「你如今無恙,我便安心了。」
幾日不見,謝簡同我客氣了些。
軍醫拿著藥箱過來,看向謝簡:「將軍,該敷藥了。」
他受傷了?
謝簡點了點頭便要與我告辭,我望向軍醫:「我還有些話想對謝將軍說,這藥我來給他上吧。」
謝簡沒說什麼,軍醫便將藥箱遞給了我。
副將的營帳要比普通的帳更大些。
謝簡褪去上衣,精壯的背上盡是觸目驚心的舊傷。
新傷在他鎖骨下方兩寸處,斜劃至肩膀大約六寸長。
塞北險境,時間又那樣緊迫,謝簡怎麼可能安然歸來。
我取下舊紗布,在指尖蘸了些藥粉,輕輕涂在尚未愈合的傷口處。
謝簡溫熱的吐息噴在我頭頂,距離是有些近了。
「謝將軍在戰場上都不顧自己安危地去和敵人拼命嗎?」
「此話怎講?」
「我曾聽說,習武之人在打斗時不免受傷,但是傷哪里傷幾寸卻是可以控制的,尤其像將軍這樣四處征戰,這點技巧不會不知……可你的傷口都在要害之處,毫厘之差便要喪命……」
我頓了頓,「將軍何必如此呢。」
謝簡沒說話,垂眸看我許久。
「蕭姑娘看到奈何了嗎?」
他問得沒頭沒腦,我思考片刻才意識到他是問我那日在宮中和他講述之事。
「沒看到,畢竟我還吊著口氣。」
謝簡笑了笑:「你說人的思念會使死者無法渡河,可我幾次瀕死,都沒能見到她,還是說因我思念不夠,她早就投了胎呢?
「只是世上掛念她的人少罷了。」
只有謝簡一個而已。
我心緒不寧,系好紗布后并不急著走。
「謝謝,你救了我。」
謝簡穿好衣服,毫不在意地說:「蕭姑娘怎麼又道上謝了?都說是我……」
「不,我不是這個意思。」我打斷他。
「謝簡,我是說,這一次,你真的救了我。」
19
蕭夫人一見我便抱著我哭個不停。
「慈兒,你怎麼瘦了這麼多?哎喲我的心肝兒啊——」
我以為她高低會罵我一頓,但是并沒有。
蕭國公正言厲色地教育我:「你以后再出門,一定要告訴家里一聲,你知道爹娘有多擔心嗎!」
我連連點頭認錯。
見此,蕭國公臉上露出笑容,他拍了拍我的肩膀:
「不愧是我蕭崢的女兒,有膽識!」
我鼻尖泛酸,埋在蕭夫人肩頭啜泣。
蘇漾月早就醒了,身上的傷口也都痊愈,但傷口太深,還是留下了疤痕。
她十分憔悴,見到我后連連道謝。
「我聽濟世堂的大夫說,是您執意不肯將我交給墨堯,還把我帶到蕭府休養,漾月在此再謝過您……」
蘇漾月說著,便跪下來要磕頭。
我扶起她,她手臂細得嚇人。
「過幾日我會讓國公府的馬車送你回濟州,蘇氏布行就在那里對吧?」
提到回家,蘇漾月的眼中便又蓄起了淚水。
她說,她已經被墨堯囚禁三年了。
這三年,每到冬日便會被他用長鞭鞭打,還用刀在她的四肢上劃,每劃一道,便上一次藥,傷口總是裂了又合,合了又裂,周而復始。
徐引寧死在冬天,所以墨堯要在冬天折磨她。
「去報官吧。」我說。
雖然墨堯已經死刑加身,但想必也不介意再多一條罪名吧。
蘇漾月搖了搖頭,她并不知道墨堯入獄之事。
「他說得對,這都是我欠徐姑娘的。
「我占了徐姑娘的活路,就得為她懺悔。」
看著蘇漾月沉痛苦笑的模樣,我卻一點都快意不起來。
送走蘇漾月的那天,天氣正好。
「蕭姑娘,待我回到濟州,我定會派人送上等的布匹來報答您。」
她望著天空,頗有悲戚道,「這云京,我就不再回來了。」
當年她因太愛墨堯被逐出云京,又因放不下他重新回來,由此便開始了長達三年的折磨。
蘇漾月說,徐引寧死后,墨堯后悔了。
他后悔選擇蘇漾月,后悔沒去救他的妻子。
蘇漾月說,墨堯時常與他夫人吵架,可每次都是開心的,他愛徐引寧,但卻是在其死后才意識到,所以便把怒氣都撒在了她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