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在老王爺這里,只要我愿意,天下至寶都將在我面前。
從父親那里從未得到過的寵愛,這位老人盡數都給過我。
——我討厭聽外面那些他要死了的傳言。
因著老王爺身上不好,西邊逐漸亂了起來。
一封封密報送入府中,昭示著邊陲情況如何不好。
直到這時我才知道,老王爺如何會被稱為「平西王」,這個「平」字,用得多麼貼合玄妙。
邊陲散亂,全靠老王爺殺名震懾,如今不過是將死之信傳出,便有接壤的小國聯合起來蠢蠢欲動。
老王爺靠在榻上:「本王隱居不到三十年,他們便以為我南國無人了?他媽的再給老子一根槍,老子還能去前線浪一回!」
言罷急急咳了起來,仍舊掙扎著要下榻,大管家勸順不住,急得一頭一臉的汗。
好在九殿下親至府內探病,這才將他摁下。
9
九殿下急宣蕭錦侯,我與大管家退了出去。
出了老王爺的院子,我令大管家去蘇大姑娘處和宮中借老鴇兒和精奇嬤嬤。
將府中奴仆將及審遍,三天三夜,終于找出那些碎嘴言語者、因財泄密者以及外頭買賣王府消息的人。
我看著下頭這十二個人,眼中血絲遍布。
我是武將家出身,有的時候也替武將們不值,百戰死、十年歸,保衛的竟是這樣蠅營狗茍之輩。
這里面確實有心懷不軌的,也確實有貪圖小利的。
但我一概不管,我命管家叫來全府奴仆,又從軍中調來二十四將士。
「每人二百軍棍,各處掌事去邊上數著。」
將士手中棍可不比衙門里的花活兒,棍棍見血,聲聲撕肉。
我便在這里同全府的人一起看著。
打至一半,有掌事跪地回道:「側妃,死了三個。」
我冷眉寒眼望向他:「崔掌事,我說的是打二百棍,即便是死了,也要挨完。」
直待二百軍棍打完,院里已血流成河,爛肉一片。
下人們嚇得不敢言聲。
我站于抱廈,百蝶穿花的蘇繡鞋穩穩踩上那陰黑的血:「我初來乍到,總有不知道我是何等樣的,難免自己給自己松泛了些,今次也算給大家一個敲打,在這里做事,還是管好自己的舌頭,你們若是管不好,本側妃可以代勞啊,這次打的還是本人,再有去外頭言三語四者,家人與本人同罪,你們想讓自己的家人也試試鰥寡孤獨的,盡管去嚼舌根,我倒看看是我的板子硬!還是你的舌頭硬!」
10
此等亡羊補牢,并未對邊關危機有何改善。
因西面亂了起來,邊邊角角一些地方也有些不安定,南國本就根基不牢,稍有不穩便會招致四面八方的鉗擊。
鎮北侯、護國將軍,盡皆披甲上陣。
平西軍也在準備著「美后安國」后的第十四次西征。
蕭錦侯著甲胄,血紅披風,深深磕了三個頭,接過帥印,戴上老王爺的鐵面具,領著虎狼之軍,錚錚鐵蹄策西而去。
為了不至被人發現是替身,大管家緊隨其右。
王府只剩下我與老王爺,我嚴守府門,整日親自把著老王爺的院子,半步不曾離開。
外頭人見不到蕭錦侯,只說王爺征戰而去,我空閨寂寞,扣著男妾日夜廝磨,甚是淫賤,然我關上府門,一概不聽不問。
這場仗打了大半年,軍情密報日夜不斷遞入王府。
西面的情況非常不好,西賊不相信一個六十歲老者還能有何鐵血風姿,挑釁之至。
但蕭錦侯,向世人證明了鐵面王的威力依舊。
他將西面徹底血洗,統一了被侵占的各郡,一路殺伐到那些不老實的邊陲小國。
叩城不開,便屠城,頗有當年老王爺的嗜血風范。
老王爺看著戰報,仰頭望著即將黎明的天。
嘆息道:「若無錦侯則西南亂,若無福禎,則南國亂——他們,果真是美后的后代。」
我伴在他身邊,拿他當年賞我的雪狐披風,密密麻麻地裹著他。
什麼都不問。
11
老王爺摸一摸我的頭發,輕聲道:「我今日多口了,你倒沉得住氣。」
我知道他說的是前年帝二十三女福禎帝姬,和親北國狼主最寵愛的第七個兒子,帝姬以一雙纖纖玉手,將草原攪和得大亂,牽絆住了北國,錯過了這次聯合攻南的好時機。
若無帝姬,只怕南國此次危在旦夕。
即便朝中良將頗多,但南國安穩不過三十年,根基甚是薄弱,何堪聯手一擊?
南國黍稻糧產皆在西面,蕭錦侯這一仗真的不好打,若無鐵一般的意志,只怕已然被這塌天壓力生生擠碎。
我學著蕭錦侯的樣子,坐在老王爺腳邊,將頭放在他膝蓋上,認真道:「福妗不管他們是誰的后代。只知道帝姬、蕭公子和王爺是護國之柱就夠了。」
他動容,又摸了摸我的頭。
許久,我突然道:「若蕭公子回來,福妗會和他好好相處的。」
老王爺挑了挑眉:「你們不是互相看不上麼?」
我看著他的眼睛,他身后有即將到來的黎明,那些薄光將我們包裹,我真誠許諾:「福妗頭上的天,是他們在撐著,我會像忠誠王爺一樣,忠誠他們每一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