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吃,他垂著眸,慢慢喂。
兩個人誰也不說話,相對無言。
皇后來時,我們已經僵持很久。
她面色凝重,看了看扶淵脖子的傷口,發作了院里的奴才。
憋著怒火沖扶淵斥道:「你瘋了嗎!你是一朝天子,怎麼能容她傷你!」
扶淵不說話,拿錦帕輕輕沾干凈我嘴邊流出的藥。
我側過頭去不看他們。
皇后又哀又氣,看我們這樣,無奈道:「你要麼放了聞鶯……」
扶淵不容她說完,艱難出聲:「不可能!」
他目光灼灼,盯著我,不放過我一絲一毫。
「那就殺了她。她今日敢傷你,明日亦敢。留下她終究是個禍害。」
「皇上,血海深仇,破鏡難圓啊。」
皇后說得對。
我活著,便不會放過他。
他把我擄來,欺我傷我。
當我面射殺納桃。
我聞府多人性命,冤死在扶淵手上。
一樁樁,一件件。
我恨死他了。
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,挫骨揚灰。
他注視著我,一字一頓:「孤是天子,孤說可以就可以!」
皇后駭住,看他執著的喂著藥,好像已經瘋魔了。
問我們,是不是一定要不死不休。
他卻平靜的說我會和他一輩子,這是我答應他的。
過去的傷痛過去就好。
如果我忘不了,那他幫我。
他灌了我一碗味道怪異的藥,又苦又甜。
說我醒來便好了。
10.
我醒來就竟然真的覺得好了。
只是忘了自己是誰,也不知道自己多大。
我歪頭看著眼前人,熟悉又陌生。
他笑得開懷,讓我叫他扶淵。
我點點頭,心里默念著這兩個字,一刺一刺的,有些厭煩。
「那我是誰?」
他看著我,猶豫半天叫了聲聞鶯。
聽著熟悉,直覺就是叫我。
他應當是沒騙我。
我放下對他的懷疑,聽他說是我夫君。
說我自小愛慕他,他也愛我。
周圍人我都不認識。
有人用憐憫的目光看著我。
有人用惡狠狠的模樣看我。
他們還總是堆著笑哄我,我出去走兩步就說風大,千萬別傷了身子。
我多吃兩口,就有人勸我莫要貪嘴,小心胃疼。
我氣呼呼的質問扶淵,為什麼周圍人都像看守犯人一樣看著我。
「我身子好的狠,用得著多吃兩口都管嗎?」我甩開扶淵的手。
怪他不站在我這邊。
他無奈的解釋:「你前段時間受了點傷,太醫讓仔細照顧著。」
「乖乖,再忍耐一下。」
「很快就好了。」
我根本記不起來我受傷,反倒看見他脖子上的傷痕,問他是不是因為保護我。
他沉默半響,說是他活該。
「再過半個月,你隨我入宮。」
「日后我們在一起,生一兒一女,像普通夫妻一樣好不好。」
扶淵總很喜歡抱著我幻想未來。
我卻很抵觸。
不喜歡聽他說。
那天他定下入宮的日子,又和我說道今后會如何疼惜我。
我再也忍不住,握著他的手摸我胸口:「扶淵,為什麼每次你說愛我,我這里都會疼。」
「我好難受啊,我感覺自己疼得快死了。」
像是被針刺穿了胸膛,疼痛尖銳,蔓延開來。
眼眶酸澀,卻無論如何哭不出來。
他愣愣地看著我,眼里無光。
無力的埋首在我肩膀,無聲無息的流出淚。
「對不起,鶯鶯。」
「我錯了。」
我頭痛欲裂,想不明白他錯哪里了。
我錯哪里了。
11.
扶淵給我找了太醫。
太醫剛進門,我立刻吐血不止。
因為我中毒了。
我日日出不去這院子,日日有人看守竟然會中毒。
心里閃過一個人影。
卻來不及細想。
腦中就出現許多熟悉的畫面,各種各樣的聲音指責我怎麼能忘。
太醫在一旁施針。
我被扎得像刺猬一樣,還是疼痛難忍。
「怎麼會這樣?」扶淵責問道。
太醫躊躇半天,咬牙說道:「聞小姐早先有落水留下病根,沒有好生修養。后來郁結于心,一度悲痛吐血,本來便受不得刺激。」
「您不許傷她身子,又必須忘記過往。那麼藥效短暫,才時不時會有頭痛癥狀。」
「如今再次中毒,毒和之前的藥正好制衡,一時無事,可今后怕是……」
后面他說不出口,怕扶淵怪罪。
我心里明白,不過是活不久,受些苦。
扶淵緩緩閉上眼睛,小心翼翼地抱住我,止不住顫抖。
看著他痛苦,真好。
院里跪了一排人,都是一直以來照顧我的侍女。
我冷漠地看著扶淵從中揪出那個相貌平平的女人。
她死死地盯著我,眼里是刻骨的怨毒。
「聞鶯!你害死我家小姐的女兒,你活該!」她眼睛猩紅,笑容怪異。
原來是孟家表哥亡妻的丫鬟。
我該是有些印象。
孟家表哥娶了商賈出生的小姐,生了一個女兒,活潑可愛,我見過幾面。
我父兄聯系他時,他本來不打算再娶。
可是憐我不易,才勉強答應。
婚后待我很好,甚至愿意幫我打探上京的消息。
沒想到,我不但害了聞府。
還害了表哥。
害了表哥年幼的女兒。
「他為了你這個妖女,屠殺孟家滿門,孟家五十三口何其無辜。」
「你被擄走,姑爺還想著救你!你知道真相后竟然還能和這奸夫你儂我儂。」
「聞鶯,你去死吧!」
她已經瘋了,撕咬著侍衛,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口咒罵我。
我聽得爽快,握住了要砍向她的刀。
「是啊,我的罪,我欠他們的,我該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