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今日便還是陪著我,好嗎,嫊嫊?」
要見到戎未和徐圭的歡喜幾乎快沖淡一切異樣的感覺,江伺說什麼我都不甚在意了。
這一夜早早睡下,又早早起來。
醒來時,江伺正坐在我床邊。
骨節分明的手指分開我握著拳的手,每一根手指都互相扣著。
太親密交心的姿勢,我下意識要躲,卻被握著。
我怒視江伺,他卻刻意不看我。
只是盯著我們緊握的手。
我這才發現他此刻穿的是我從前為他親手做的一套月白色錦袍。
從前少年時穿是少年人的英挺俊美。
如今他眉間神紋閃動,一身肅冷清輝,神性凜然。
整個人熠熠生輝,如九天神官。
叫我見了也不住愣神了一瞬。
「嫊嫊,臻至大道盡頭是我畢生所求,而你于我亦是萬萬割舍不得。
「我原以為,大道和你我都能看顧好。」
他神情悲傷,字字句句都情真意切。
然而我顧不得。
因為他親手設下的結界在消融,結界外戎未的臉一點點清晰起來。
我心下歡喜,越過江伺便看去。
然而眼前被人用溫涼的手掌覆住。
結界消失,地面因為靈力的波動而飛沙走石,一切陷入嘈雜。
然而江伺的手覆上來的瞬間,世界又驀然安靜下來。
只聽得江伺嘆息一聲。
輕如羽毛的一個吻落在我嘴角。
「嫊嫊,此刻且信我真心 。
「還有。
「此后,便忘了我吧。」
眼前驀然綻開一片白光。
我看著戎未上前來將我攏在懷里。
懵懂著,記憶似乎被抽去了一整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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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此番回山探望師父,然而離去時卻只有戎未一人來接我。
徐圭據說是在人間的商鋪出了問題,正忙得焦頭爛額。
我也沒起疑,然而和戎未回到魔界不過三日。
足以毀滅四界的動蕩卻來臨了。
上古的妖邪逃脫了鎮壓,正在四界為非作歹,屠殺生靈。
此前昆侖山獸潮便是它的手筆。
它蓄意蠱惑修士破壞昆侖山妖獸禁制,借著妖獸突破禁制那一剎那的妖氣波動,沖碎了鎮壓它自己的最后一道符咒。
又在暗處吞噬著逃脫的妖獸,壯大自己。
上古的邪靈,靈智又如此之高,對四界來說,幾乎是毀滅性的災難。
曾經據說犧牲了上古的四個上神才將他封印。
首先是妖界。
那是邪靈被鎮壓的地方。
邪靈釋出,蠱惑生靈,它座下的四大兇獸在妖界大開殺戒,血色幾乎染透了妖界北部的河川。
其他幾界也岌岌可危,四界能人異士聚集于妖界南部共敵兇獸。
我和戎未到了戰事最前線。
連一向避世不出的冥主也親自帶兵來了。
四大兇獸乃跟隨邪靈的上古之物,實力遠超現世。
排名最末的九機便交給實力大損的妖界對付。
人界在上次獸潮中也損失慘重,所以對付排名第三的圭橈。
然而我與師父還沒對上那圭橈,他便扭頭和冥主打了起來。
沒辦法,我只能硬著頭皮對上第二的風江。
至于排在首位的千槲自然是交給實力最強的戎未。
這一夜,戰役所過之處,九百里伏尸,血濃如墨。
妖王為了保護妖界最后留下的一批年輕一輩,以肉身和九機同歸于盡。
人界犧牲了四位長老,我與師父終于將風江趕至絕境。
然而風江擅長幻術,最后關頭蠱惑了一個長老,那長老反手便捅了師父一劍。
我心下大慟,心神震蕩,被風江從身后偷襲。
最后關頭,我眉心猛地發熱,一剎那周身神光如晝,將風江彈開。
我來不及多想,卻見正在和冥主纏斗的圭橈見狀,幾乎是瞬間躍了過來,戰場十里,于他腳下竟不過幾丈。
屬于妖獸的黑色皮毛一瞬間被恐怖的力道脹開來,圭橈猩紅著一對獸眼,將意圖偷襲我的風江撕了個粉碎。
帶著瘋狂的怒意和摧毀。
毫不留情。
在喧囂的戰場,心緒卻如同被微風吹倒的蒲草。
我若有所感地向圭橈看去,他轉過頭去,巨大的獸眼緊閉著,黝黑的皮毛顫著抖著。
他不敢看我。
也就是這一瞬間,冥主的劍貫穿了圭橈的整個背脊。
圭橈仰天長嘯,一瞬間回過神撕扯下冥主的一條手臂。
冥主急急退開身去,身后萬千箭矢齊發,破開圭橈的皮肉,發出殘忍的聲響。
萬箭穿心。
我心口莫名一痛,被人掐著脖子一般,一瞬間窒息的痛感。
一邊和戎未纏斗的千槲見其余兇獸凋零,幾乎是一瞬間,身形暴漲數倍,憤怒地將魔族軍隊一腳踩去大半,戎未也被他打傷。
實力全開的兇獸之首對上戰場上殘余的這些人,幾乎是碾壓性的打擊。
隨著妖獸粗獷的嚎叫,一股絕望縈繞在所有人心頭。
滅世,真的不可避免了嗎?
在妖獸臂膀橫掃來的瞬間,四周神光大亮。
最后是昆侖山大弟子江伺,也就是我的大師兄反轉了戰局。
在我們對付四大兇獸的時機,他一路追殺邪靈本體,鏖戰后將他封印,然后趕來戰場。
他一身月白錦袍都被染黑染紅。